第5节(4/5)

东来暗暗松了气，救星终于来了。夫妻俩对视一，默契地先搁置人民矛盾。门一开，涌来两家七人，顿时把他们家挤得不通，上海话叽里呱啦炸开，闹得很。他们这间婚房基本是兵团知青宿舍的标，二十八平方米，大门朝南，门左手一溜是简易厨房，摆满煤油炉钢宗镬搪瓷饭盆小碗橱，角落里一个三层洗脸架上两面盆脚盆，西窗放着吃饭台和四张板凳，东墙上一张世界地图一张中国地图，当中是伟人像。地图放着陈东来自己的一张双人沙发，带弹簧的，当年轰动阿克苏，光靠沙发制作图纸就不知换回多少红糖猪油卫生纸。顾西每天躺在沙发上，闭上就觉得回到了上海。现在沙发上挤了三个大人和三个小囡，七嘴八地问候她本还看不有任何东西却的的确确有了个小东西的肚。

嘉定人曹静芝是小学音乐老师，和顾西是六五年同一列火车同一排座位疆的，最是要好，她拎起脚边一个网袋示意：“一只看到伐？叫陈东来杀了炖汤给你补补。”那只大概听懂了，拼命挣扎尖叫起来，曹静芝的儿沈青平最调，骑在沙发扶手上就去拽：“姆妈，吾要毽！”

旁边供销社上班的孟沁一边躲一边哇哇叫：“叫侬覅拿来！屎腻惺（恶心）伐？一臭味，啊呀呀呀，碰着吾了！”她是宁区的，六八年疆，结婚生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嗲得勿得了。

顾西哭笑不得，接过网袋，面果然已经有了两滩屎。她把放到门外，拿扫帚勾住网袋，喊陈东来去地。回到屋里，孟沁的儿朱镇宁已经和沈青平在沙发靠背上扭成一团在抢一个玩汽车。这两个都在顾西的班上，被顾老师一喝，乖乖地回到各自占据的沙发扶手上呼哧呼哧大气，这才被他们无辜压在面的小姑娘来。曹静芝拉了一把女儿，又劈手给了儿一掌：“侬看看，妹妹古伐？（你看看，妹妹可怜吗？）”

她丈夫沈勇探过来了把儿哈哈笑：“顾西侬立大功喽，上要给祖国贡献生产力，恭喜恭喜。”

顾西没好气地瞪了陈东来一：“好撒好！你们来得这么及时，是不是有人打小报告了？好事不门坏事传千里。”

三个男人哼哼哈哈站了起来：“走走走，去切香烟。牡丹有伐？装飞也可以。”

屋里只剩女人孩，顾西抱哈密瓜，切了一大盆，又拿些云片糕什锦糖，招呼大家来吃，才想起来问曹静芝：“侬撒地方来只？”

“上个月阿拉格一百条月经带，再加两刀卫生纸2，换了只，合算伐？”曹静芝笑得不行：“搞不懂维民了，也不知他们怎么算的，平时五十条月经带只肯换二十只，算侬有福。”

顾西想了想：“谢谢侬哦，我有四个月没吃过了。”

孟沁一脸嘚瑟：“哎，算撒好么（算什么好东西），快来看看吾送格毯，大光牌，纯羊。沙井的一条，赞得勿得了。”

纯羊毯是稀奇货，阿克苏县是农一师的大本营，五九年在上海的支持建了胜利纺厂，大光牌线堪比上海恒源祥的质量，今年才开始生产纯羊毯，先保证，再销往首都和各大城市，不是厂里的或者领导其他人本买不着。顾西摸了又摸，有难为：“侬迭格（这个）人啊，实在太贵重了。”

孟沁可不能把陈东来私给钱的事供来，笑眯眯地拍拍她：“人嘛，覅还哉，你就别折腾了，好好在阿克苏待产，生个儿，给我家镇宁她家青平阿弟，多好？”